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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散文)春日无想山

    当疫情渐远,曙光渐亮,一颗心被圈养得太久,像搁置经年的风筝,渴望飞出门外,飞向蓝天白云。毕竟疫情未尽,尚有余悸,走不了太远的远方。好在,我们有自己门前的好山好水好风景——美丽的无想山森林公园风光带。

    驱车数里,心潮奔涌,像去约见阔别多日的老友。说是无想山,应该只是山无想吧。不管春夏秋冬,不管风霜雨雪,也不管你来或不来,喜不喜欢,它自兀然。真正想念它的,还是人。阳春三月,春风十里,山花烂漫,绿竹葳蕤,碧水清幽,无需一个手指头勾引,就有无数人扑进山的怀抱。
 
    行至山腰,赫然,入口处设有防疫卡口,量温度,核身份,留号码。即使再麻烦,也阻止不了络绎不绝的游山人。一拨,又一拨,三三两两,口音各异,看似来处不一,都自觉带着口罩,隔着合适的距离前行。留在身后,则是随路蜿蜒依次停成长龙一般的车流。
 
    真正游无想,对于外人,是慕名已久的“溧水第一胜景”,新奇而值得探幽。对于溧水当地人,就像读一本最爱的书,读它千遍也不厌倦;就像踱步自家院子那般习以为常;就像逛自家菜园子那般理所当然。它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丝发肤,都是如此熟悉亲切。无想山,古名:龙吟山。无想的山名,源于南宋著名词人周邦彦《满庭芳.溧水无想山》一诗。此山有着传承悠久的历史文脉,与周邦彦、李白、杜牧、杜伏威、崔致远等历史名人都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,既留下过不朽诗篇,也留下过动人传说。
 
    无想山的山,最高峰达209米,登临山顶观景台俯瞰,群山峻秀,连绵不断,满目青翠葱茏,郁郁苍苍;遥远处,高楼鳞次栉比,公路盘旋似带。转山处,一条竹林掩映的“竹海步道”层层往上,两侧竹涛阵阵,鸟鸣啾啾,蝶飞蜂舞。时不时冒出一支支矮壮的竹笋,或是竹叶枯处露一、两只鸣蝉的空壳。近旁,不知名的野花一丛丛,一簇簇,随风轻轻摇摆,为竹林“沙沙”的歌声窈窕伴舞。头顶,步道左右婀娜身姿的竹枝相互拥抱,缠绕,形成长长一段浓荫蔽日的清幽隧道。走在这样的木质栈道上,惊喜,总在不经意时遇见,想不浪漫,似乎都难。
 
    登至山顶,细心聆听,叮咚叮咚的“琴音”之声不绝于耳。这就是“洞壁琴音”,一处天然的景致。据说是明代采石场遗址形成的石塘,深约几十丈。丝丝缕缕的山泉水从石壁缝隙里流淌,滴入水潭的声音,犹如伯牙动人心弦的琴音,一直在人间回荡。灰白直立的岩壁,仍留有古代斧凿火錾的痕迹。壁顶“洞壁琴音”四个字依稀可辨,旧年朱红描漆的颜色则早已剥落。西侧,两壁崖顶相连,下方之间的空旷处,是向西的出口;上方更像一座土石混凝的小小天桥。夕阳余晖,霞光的红艳映照着桥上虬松的浓绿,用“美丽”两个字描述,似乎显得有点苍白。
 
    无想山的水,澄澈清幽。一座宽阔的水库,静卧山峦浅处。山风拂过的水面,象无想山四季梳妆的镜子,山上苍翠似墨,水中就墨绿如云;山上繁花点点,水中就星星璀璨。偶尔有人垂钓,偶尔有人徜徉。堤上的风景不与西湖白堤比美,放眼观远处的山树、田园,近处的水波灵动,自成一派山情野趣。
 
    无想,最美最奇的水莫过于山顶由火山形成的“江南第一天池”。赫然一颗硕大的美玉,隐藏在绿树翠竹掩映的山中。四季池水清澈凉爽,周边风景怡人。喏,身披素白婚纱的美丽新娘正款款而来,与黑色燕尾的帅气新郎深情相拥。摄影师投入的拍摄,围观人情不自禁的美好祝福,就连池中朱红描摹着“天池”二字的巨石,也象个咧着嘴呵呵直笑的老人,默默分享着新人们的喜悦。氛围中,营造着一股浓浓的甜蜜与幸福。池边,绵软的松针小道,穿红衣的小姑娘与雪白绒球一般的狗狗嬉闹着往前,爸爸、妈妈相视而笑,紧紧跟随。岸边,小子们正握紧瓦片比试着,看谁能在水面削出更远更多更漂亮的水花。临水的树林里,东一只,西一只,搭建了一座座帐篷,象雨后丛林里长出的一朵朵五颜六色巨大的蘑菇,每个蘑菇里都往外漫溢出欢快。安静的,是那块墨黑豁着口子的“试剑石”,仿佛还沉湎于唐代大将杜伏威天池水砺剑的雄浑霸气里,忠诚于以身试剑的职责中。令纵情欢愉的心灵,乍生一丝警醒与收敛。
 
    穿过不甚坦途的“百步云梯”,在“滴水观音”面前略作观瞻,绕过王从善摩崖石刻,我们就来到了无想山半坡处的无想老寺,寺名依然源于周邦彦的诗名,无想禅意自然因寺而来吧。说是老寺,始建六朝中期,“南朝四百八十寺”之一。其实,在老寺的遗址上,它早已历经唐、宋、明、清几度重新修建,面目完全一新。现在是一座三层高的椭圆形高大建筑,顶端两层四方挑檐宫殿,照壁上书有一个大大的“佛”字,宫门上悬有“昆卢宝殿”的金匾,寺身一片明黄。无论是郁郁葱葱的早春,墨绿的仲夏,五彩的金秋,还是白雪覆盖的深冬,金色的寺庙与翡翠群山相映,都是一幅令人惊叹绝美的画卷。
 
    新寺,与老寺相异,斑驳,老旧,晨钟暮鼓,烟火兴盛,更像一座岁月沧桑磨砺过的老寺。一座偌大的庭院,中规中矩的“大雄宝殿”、“三圣殿”菩萨威严,香火萦绕,僧人们偶有来去。香客们并不多,自顾自叩头敬拜,或许愿,或还愿,虔诚之心,之举,神灵可鉴。记得儿子高考那年,就有人指点我可来此向文殊菩萨许愿,临时抱一抱佛脚,沾一沾灵气。耻于心中存私利,对佛祖当是不恭敬,我终究心动而并未行动。新寺有两幅禅意颇深的经典对联,特别记忆犹新。内联为:“万法本空有,世事终无想。”外联为:“无想才知无想乐,禅思方知禅思苦”。源于何处,我无力考证。仔细诵读,寻味,也许它们最能阐释“无想”的至高禅境吧!我想,无想的真实含义,也许不是真正的什么也不想,而是不想违背道理伦常的事;不想好高骛远永远达不到的事;不想只专注于空想而不肯付诸行动奋力争取的事。
 
    沿着新打造的樱花大道返回,我们踏遍无想的每一寸山水,用山野的清新放空大脑,无想曾经生存拼搏的疲惫,无想岁月无情磨砺的沧桑,无想来自2020年残酷疫情的悲催与惊惧。让新的春来,为我们蓄势,让无想之禅指引我们思想:脚下的每一步该如何走,会更坚实沉稳?!